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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Loyalty #1
木星太空站副指揮官 Rinn.G.Sheena 雖緊緊抱著她的愛人，但仍無法控制自己默默計算著目前的航行速度，以及這艘行星艇與太空站的距離。她得知道還有多久會觸動警戒，所有確認程序也會隨之而來。結論是在五分鐘之內，她就必須坦承濫用職權動用軍事設備的犯行，最多十分鐘之內就會被逮捕。
Hikaru.U 的啜泣已止住，她倚在 Rinn 胸前，淚水滲入了她的胸口。Rinn 將她摟緊了些，用臉輕輕的蹭著她的頭髮，貪婪地聞著她的氣息，Hikaru 在想些什麼？一定很難過，因為這就是永別了。
當自己被逮捕後，很快就會被重設 -- 被強制洗腦消除所有的記憶，以便去除所有可能在成長過程中的錯誤因素，再快速被灌輸必要的知識；至少，人類文明還能最低程度再應用這副軀體。
她不會讓 Hikaru 有任何的罪行，所以，她被重設後，有極大可能她們再也不會相遇，就算能相遇…自己也不可能再認得她，如果那個人還叫做「自己」的話。
像是知道 Rinn 在想什麼似的，Hikaru 抬頭看著她，她本來就水汪汪的大眼，只望了她一眼又泫然欲泣，Rinn 用手捧著她的臉，直挺、完美的鼻樑下，那彈性豐潤的雙唇現在好蒼白…Rinn 輕輕地吻下，珍惜地品嘗這最後的吻。強烈的不捨，再度湧入她的心，Rinn 感到眼框一熱，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鹹鹹的淚水，她的與她的似乎沒有分別。Rinn 拉開了自己，凝視著她的至愛，想仔細記住她美麗的容貌，她撥著 Hikaru 的瀏海，一邊抹去她的淚水。不大對勁，時間應該已經到了，為何沒有任何傳訊。Rinn 暗自確認著腦內晶片的通訊狀態，是正常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她所計算的…70 秒了…
有了，新訊息的念頭出現。
火星任務是否已完成？故障艦艇將由你副官拖回，請稍待。
訊息來自：Carol.C.Blanchett
什麼任務？Rinn 閃過這念頭，但覺得不應該貿然回訊。Carol 她怎麼會突然傳訊來？發生什麼事？接著 Rinn 的副官就聯絡她了，說已經派出拖船，沒有多問任何事。Rinn 看著擔心地盯著她的 Hikaru，判斷了 1 秒後，決定跟她說：「沒事了。可能有人幫我。」
Rinn 不安地步出行星艇，看到了 Carol.C.Blanchett 通訊副指揮官，這金髮、高佻、氣質優雅的女性，是她自小就認識的人。
「只當面講才安全。一切沒事嗎？」Carol 問到，她細長的雙眼正檢查著周遭，副官和其它人員都各自在忙自己的事，沒有過來。
「了解，沒事。」Rinn 回覆，感到 Hikaru 還緊緊挽著她的手。Rinn 盯著 Carol，而發現 Carol 正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們兩個。
「我改了一堆記錄。因為我人手不足，你是受我所託緊急去火星確認通訊設備，至於 Hikaru.U 輔導官…則是因為是在你約訪的時間，所以順便去了。我認為還在合理範圍。」Carol 低聲快速說著，撥了撥她金色的捲髮，以前小時候，Rinn 總是很喜歡她這閃閃發光的頭髮，而且大大的波浪，說不出的好看。當然 C 只說很難整理而覺得自己這頭黑直髮才符合效率。
「…謝謝你，C。」Rinn 心中充滿了感動，但與同是高等人類的 Carol 之間，尤其在外面，只能這樣表達。可能因為剛哭過，怎麼覺得眼淚又快流下來，她連忙眨了眨眼，不確定這樣是否有用。
Carol 對她微微點了個頭，她的薄唇，一如往常在工作時一般，沒有上色。但 Rinn 判斷得出，她微微笑了。然後她又看著 Hikaru。
「你沒事了？我們沒事了？」Hikaru 激動地抓緊了 Rinn 的手臂問她，Rinn 看著她點了點頭，當然，她一直暗地在確認相關的通訊內容，真的沒有異狀。
純人類 Hikaru 又哭了，她的雙肩發抖著，Rinn 好想把她抱緊，她瞥了 C 一眼，C 看著 Hikaru，微皺著眉頭，應該是不解與驚訝。Rinn 只能摟摟她的愛人，撫了撫她的背，
「別哭了，這是 Carol.C.Blanchett 副指揮官，負責通訊。她已知道你是誰。」Hikaru 聽了抬起頭來。跟她們兩人站一起，Hikaru 簡直像個小矮人，白種人血統的 C，比她自己還高上半個頭。
「是你幫了我們？」Hikaru 問道。
「是。現在請各自回到工作吧。」Carol 面無表情地說，如同所有的高等人類一般。
「可是我擔心…」Hikaru 著急地說，轉頭看著 Rinn，仍然驚慌。
「沒有必要。」Carol 打斷她的話，
「Hikki，Carol 說得對，你回去工作，我會聯絡你的。」Rinn 補充著，她知道 Hikaru 需要更多的解釋，但這些她自己都分析過了，現在最好的作法就是這樣。雖然看著 Hikaru 紅紅的雙眼和瘦弱的肩膀，她好想抱著她、安慰她，但這些想法，只會再讓她們陷入險境，Carol 費了多大心力才把她們拉出來的險境。
矯弱的黑髮女性深吸了口氣，雖然仍穿著讓人難以正常站立的「高跟鞋」，她總算自己站好了，Rinn 才放開扶著她的手。Hikaru 自己用手抹了抹臉，對她們兩個勉強地笑了笑，點點頭就往出口走了。
Rinn 也打算走了，這身奇怪…但是漂亮的衣服得先儘快換下，她閉起眼快速查詢了最近的商店，看是否有提供工作服和鞋子。睜開眼，C 正看著她，又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還有話要跟你當面說。」她灰藍色的眼眸真切地望著 Rinn。
Rinn 買了一組新衣鞋之後，Carol 的居室比較近，她們直接去了。
一陣子沒來了，進門仍是那架熟悉的鋼琴。樂器是很稀有，但聽音樂在高等人類之間並不是太異常的興趣，鋼琴的自動彈奏功能，是很好的購置理由；追求樂器的原音，也能彰顯指揮官追求完美的性格。
Rinn 馬上脫掉了令她腳疼的高跟鞋，也一邊脫下洋裝。感受到 C 在背後的視線，突然覺得有點不妥。她著急地穿好工作服，確認連線。
轉身，Carol 安穩地斜倚在沙發上，翹著腿，大大地笑著，她漂亮的顴骨會發光似地。
「你知道多久了？」Rinn 替自己倒了杯水後問她，「知道多少了？」她補充了自己的問題。
Carol 仍微笑著，她又撥了自己的頭髮，修長的手指勾到了一縷捲髮，她輕輕扯著它，不在意地歪著頭，沒打算直接回答 Rinn 的提問。Rinn 喝了口水，私底下的 C 常這樣，她習慣了。
「你愛她吧？」C 開口只說了這個。
「是。」Rinn 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嘴直接回了這個字，聽到自己的回答，她卻感到一股擔心的情緒，這又是哪裡來的？
她看到 C 的眼神微微地變了。Carol 換了坐姿，最後也起身倒了杯水。
靠在檯子上，高雅如女神般的 Carol 交叉著她的長腿，又是這麼望著自己，Rinn 常常不自覺會被她看得忘了原本要做什麼。
「我知道了。」Carol 終於又說。
Rinn.G.Sheena 心裡突然跑出一堆複雜的想法和情緒，她自己都快要不知道怎麼分析。
C 與她，在她們青春期就認識。高等人類自出生起，就集中教養。在大量的學習過程中，教師及系統會仔細記錄他們的反應，不斷讓相似特質、程度接近的人集中在一起，才能有效率地因材施教，用最快、最好的方式讓所有人都能獲得最多。她們兩個很相近，一直被分配在同一班或是鄰近的等級，也因此最後一起被分配到木星太空站，也在差不多的時間開始擔任副指揮官。
從小她們私下就常常一起做研究，很快她們就發現共同的興趣 -- 純人類。雖然社會上一直有一股勢力認為根本不需要留有這種過時的物種，保留他們的生活方式及小社會根本是浪費資源。但主流的想法還是擔心現有的系統萬一有問題時，純人類將不僅是他們的出發點，也會是備案；如果基因庫的運作出了大問題，至少人類文明還有一份「原始的材料」能重新開始。
年輕的她們覺得純人類很神祕。在人類基因組早已完全被了解透徹的現代，這麼想似乎很荒謬；但不論是純人類從舊時代延續至今的禮儀、藝術以及各式各樣不理性的行為，愈是被高等人類視為無用、無效率的部分，她們兩個愈覺得有趣，總是祕密地進行各種研究、彼此討論。
如果能用純人類的社會來解釋，Carol 就是她最接近家人的人吧。
但又不對了，純人類的姊妹之間，不會有性關係的。而她們早在 15 歲時就一起將生理機能探索得很透徹了。
這短短的，也許是十秒間，C 的眼神沒離開過她。她今天沒有像以前一樣叫她 Sheena 因為她總只叫她 C，她們覺得這樣才是一組的。Rinn 避開了她的視線，卻忍不住被她的唇吸引，她走近了 C，她突然想念她的紅唇，那塗上紅色可食用油性顏料 -- 「口紅」的雙唇，總是十分誘惑她。Rinn 伸手摸了那未上色的薄唇，彷彿想確認似的。這半年，幾乎從沒想起她或她們之間，但若是 C 像從前一樣吻上她，她又該如何回應？Rinn 的心狂跳著。
幸好 Carol 沒有，她什麼也沒有做。
Carol.C.Blanchett 只交待她還是要小心點，她能做的有限。
「別小看整個系統。回工作崗位吧，你是剛出完緊急任務的運輸副指揮官。」她挑著眉，要 Rinn 跟她一起往門口走。
其實她們可以在任何地方工作。有了腦中的晶片，她們用意識就能輸入指令、操作幾乎所有的系統。人類文明仍是有機的信徒，他們相信這灰白質及兩半球的大腦，仍有許多的潛力他們能發揮，沒打算用電腦系統取代，只想讓有機的部分變得更強、更能充份應用，同時抑制那些無用、有害的部分。有一部分人的確是持續探索大腦中未知的運作機制，但至少目前要複製這樣的機制，甚至取代他們這麼多人的生產能力，這還不是他們在戰爭中、以有限的資源所能投注的範疇。
應用植入腦中的晶片，若是一次一項、純文字的傳訊或指令來回，可以隨時以意識的速度進行。但若是複雜的圖像或多維的資訊，他們就會閉上眼睛，專注去理解及操作；只是，若要以更高效率工作，他們還是會到自己專屬的工作檯前，才能使用更多自己需要的輸入及輸出介面。只要夠專注，他們可以同時處理非常多資訊，或是應用更好的設備，以便專心投入很複雜、需要多維介面的單項任務上。
但 Rinn 回到自己的工作檯，其實只是為了「看起來正常」。她走來的路上早就看完所有訊息，除了她自己的風波之外，一切如常。 幾個需要她核准的運輸任務，只需要簡單的查詢，發了一些訊息給幾個人再確認過，對方馬上回訊，也就一一核准了。
多重稽核的流程很簡單、也幾乎沒有人出錯過，但卻十分重要。正因為每個人都照規矩走，他們的社會才有效率。多重稽核的必要性是為了防止有人不守規則造成錯誤，但只要像 Carol 和她，有夠高的權限又熟知規則的運作，她知道整個系統有多麼容易避開、有多少可能的漏洞讓她能悠遊其中。
畢竟前方戰線已平靜了幾個月，幾乎沒有待辦的任務。Rinn.G.Sheena 請系統調出她一份不常用的筆記資料。也許，該再推動一些內部的改進計畫，提前增進運輸效能，因應之後戰線可能的需要…那她就得查詢並研究，甚至諮詢一下別部門的同事，對於未來戰況的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