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期)
二、缺乏「為主做門徒」的真正決心和委身
七、八十年代教會以倍數增長,到了九十年代卻突然停止了,這巨大變化是否表示我們愛上帝的心冷淡了?對主的委身減弱了?香港教會更新運動的普查數據及我的訪問並不支持這個看法。九十年代的神學院,無論是延伸課程及全時間攻讀的學生人數均急速上升。不愛主又怎會全時間奉獻呢?而且不少神學生是大學畢業後有幾年工作經驗的專業人士,一般神學院現在的畢業生平均年齡是三十多歲。這股獻身熱潮使教牧同工人數從一九九四年到二○○四年急升四成(九百一十二人),而且升幅不斷加快。同樣令人感恩的是,過去五年香港出現經濟衰退,會眾人數又沒有上升,同工數目的大幅增加,卻並沒有令堂會陷入經濟危機。普查雖然發現有三至四成堂會入不敷支,但我訪問的百多家教會都沒有因此出現即時的支薪問題。而且整體來說教會更期望多聘請五百七十四名同工。信徒普遍愛主愛教會,逆境下金錢奉獻仍不斷上升。以事論事,不能說信徒比起七、八十年代時愛主的心冷淡了。
我認為問題不是愛主的心不足,而是未有足夠專注和決心做好一件事,就是為主做門徒,從外而內,吸引未信的朋友加入教會,留下,再使其委身基督。大家的資源及注意力一方面大量投放在堂會內部牧養上,另一方面又分散到各種個人、家庭、社會等事情上,總之就沒有凝聚足夠的critical mass的決心和委身去「為主做門徒」。十年間增聘的九百一十二位同工,相信不少是為了配合堂會的分齡牧養需要,而「分齡牧養」在堂會中,重點是確保有充足人手去牧養原來信徒的各種屬靈需要。我訪問的中型堂會(一百五十至二百人左右),絕大部分有兩個至四個傳道人,大部分時間都在牧養原本不同的分齡信徒。
教會轉型令信徒更內向
一間二百人的堂會,現時有四個傳道人不足為奇,不少在我諮詢時發現其高中生事工大有潛力可以吸引幾十人回來,但四位傳道人中,卻只有一位用少部分時間「協助」高中事工,意即每星期用兩小時出席高中團契。在諮詢時四位傳道人都感到手上的牧養工作已十分吃力,絕無可能分派其中一位專心做高中事工。二十多年前這種教會只有三、四十人,可能全部都是高中學生,一個傳道人心無旁贅,為了教會生存也別無選擇,專心做好高中佈道、栽培、成長事工,今日有了四個傳道人,反而沒有人真正去理會這個事工了。只有極少數例外的堂會,肯下決心去佈道。一間新界堂會有二百多人,十年內沒有新朋友加入,信徒都是十多二十年前學生時代信主,現在三十歲以上的信徒,六成是姊妹,卻只有一位男傳道。執事會議決多聘請一名女傳道,卻沒有像絕大部分堂會一樣要求她牧養成人姊妹或做子弟的兒童工作,而是要她百分百時間專注少年人佈道,決心重頭再做起。結果幾年間吸引附近中學六十多名學生回來穩定聚會。這證明其他堂會不是缺乏傳道同工人手,而是缺乏足夠決心和委身「為主做門徒」。教新普查發現最多堂會認為發展的主要困難是同工人手不足(百分之廿六點五堂會持此觀點),我的研究卻發現增加同工人手,倘若不專注在有潛力的對外佈道群體中,也是於事無補的。
這種被內部信徒需要霸佔全部資源時間的問題,亦使小組化的運動很多時沒有效果。過去十年不少教會轉化為小組教會,教新的普查顯示現在百分之十五點五的堂會以小組牧養為主導。我訪問的一百三十間堂會中,也有超過十間「已經」轉型為小組教會。可惜轉型不單沒有增強外展佈道的力量,反而使信徒更內向,只顧組內團團契契,彼此分享。原本北美的細胞小組模式強調有爆組(細胞分裂)目標,藉此推動組員帶新朋友回小組,建立長期關係,以融合(assimilation)的策略來佈道。但香港大部分所謂「小組教會」,都沒有真正有決心地推動這機制,小組完全沒有制定外展活動和計劃,一般組員只是以為小組取代了從前團契的功能。
傳道同工的轉職周期
最後一個因素是傳道人自己未能立定心志,全然委身「為主做門徒」。這一方面反映在傳道人趨向「專業化」,以發展自己事業的心態事奉,一般未能全然開放自己的生命,與信徒一起共同生活。另一方面反映在傳道人的留職年期。今次「普查」顯示同工轉職仍然頻密,五年間有百分之五十三點九的同工曾轉職(以人次計算)。當中原因有很多文章探討,我在此只想指出一點,在我訪問中,大部分傳道同工認為在一間堂會事奉三至五年離開,是一個合理,專業,負責任的年期,於是三至五年後,基於希望擴闊經驗,海外宣教,個人進修,照顧家庭等因素,紛紛離職。這個觀點我在《101間香港教會經驗分析》書中花了很多篇幅反駁。我訪問堂會的經驗顯示倘若只是為了內部牧養,三至五年還可以接受,但若是要建立生生不息的信仰群體,真正持續為主做門徒,最起碼要七至十年。同工們不再普遍認同這個最低留職年期,可能反映忽略為主持續做門徒的決心。
(三之二。待續。標題及部份分題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