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篇 －
A Lasting Cool Present
「小、小、小玉……哥哥？」我覺得喉嚨好乾。我明明一直灌桌上的那杯果汁，卻還是一點用也沒有。
小玉院長也有點害羞的臉紅了。她……不對，他輕輕敲敲我的額頭，對我和嘉西媞說：「我一直都是哥哥啊。幾年前，有一個很受歡迎的孩子說我是姊姊，還叫我小玉。然後，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就連一些志工媽媽們也以為我真的是女生了。哎……」
他嘆了口氣。不過我總覺得他並不沮喪，他那種感覺我不太會說，硬要說的話，好像比較像是……隨我們喜歡就好了……這樣。
「對了，我聽到你們剛才在討論送巧克力給我的事了。」小玉院長輕輕咳嗽，而我看到嘉西媞的臉「噗」地一下，變得比我還紅。
嘉西媞揮舞手臂慌張的說：「沒、沒有啦！我們只是在討論小布應該送誰巧克力，送女生比較酷啊！啊哈哈──哈哈……」
「嘉西媞說她對核果巧克力過敏，酷酷的聖騎士姊姊也說她收到太多了，要我送別人……不對，要我送給你喔。」
嘉西媞忿忿地看過來，我雖然還是有點慌張，不過也知道要對她做鬼臉回報。
「原來是這樣。」小玉院長拉來第三張椅子到我們這一桌。他皮膚好白，眼睛好亮，而且白色的頭髮看起來好軟，甚至比嘉西媞的頭髮還要軟的樣子，難怪會被說是女生。
「其實所謂的白色情人節原本被叫做『送糖果節』，是在一個月前，真正的情人節那天收到禮物的男生，要回送給女生白色糖果的節日。」他拿來幾塊白色的拼圖放在桌上對我們比劃：「為什麼是送女生呢？因為一個月前，大部分都是男生收到禮物。」
「哦……」
「等一下！」我還正張嘴感到疑惑呢，嘉西媞就直接先發問了：「不對吧？哥哥姊姊還有阿姨們都說，這天是要送給另一半白色巧克力的日子，上個月是送紅色的糖果。不管對方是男生還是女生，反正就是要送給相反的性別的人！」她嘟著嘴，氣鼓鼓的說著。
「呵，這樣的想法很酷喔。」小玉院長伸手摸摸她的頭，而她趕緊閉上眼睛，「也對，這兩個節日是要讓兩人都可以送出和收到禮物。」
我呆愣愣的坐在一邊。他們講的話好深奧哦，我都不懂，我只知道送完禮物後，兩個人都很開心，這樣就好了。
「布魯諾還堅持要送給女生嗎？」院長用他奇異的白眼瞳看我。
「當然！因為那樣才酷啊。」我挺起胸回答，同時也反問：「小玉……哥哥你應該也有送吧？」
他立刻點頭，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很漂亮的小鐵盒子：「昨天，我就是用這個盒子把禮物送給她。現在，這個盒子裡面裝著她送給我的禮物。」說完，小玉院長又不好意思的抹抹臉。他真的好害羞啊！
「我們可以看看嗎？」嘉西媞靠了過去，不料小玉院長突然把盒子收起來，用手捏住她的鼻子，頑皮的說：「不行吶，這裡面是我的秘密。嘉西媞妳應該也有秘密，不想讓別人知道吧？」
嘉西媞先是因為鼻子被捏住而嗚叫。不過，當小玉院長把話說完的時候，她好像吃了一驚，趕緊用力退開他面前，搖頭拼命說：「沒、沒有啦！好啦我不看。」
「呵呵……」
我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到底在講什麼。然後，小玉院長站起來，摸摸我倆的頭，對我說：「加油喔，收到你禮物的女生一定會很高興的。」
哈哈，那當然了。我對他笑著點頭，因為每一年嘉西媞收到禮物時都很開心。
❉ ❉ ❉
嘰呀，嘰呀。我們兩個坐在蹺蹺板的兩邊，一上一下，一高一低。
「北面牆的艾莉娜太受歡迎了，我聽傑卡伯他們說有五個人送她。」我跟嘉西媞分享午餐時聽到的事。不過，我說得很起勁，她好像卻不怎麼感興趣。
「嗯。」
「還有，五樓的曉依妹妹和苳苳妹妹都還沒有收到，可是她們說好要晚上才會交換。」
「那我知道。也有別人要送我，可是我跟他們說我已經收到了。」嘉西媞對我嘟嘟嘴。
「嘿，常常帶我們抓蟲子的卡蓮姊姊今天沒來，廚房裡幫忙的藍姊姊也說她不用，辛可阿姨更是摸我的頭說我好可愛，可是應該去找其他孩子才對。」我舉出好多好多人的名字，正沾沾自喜。
「小布原來你已經問了這麼多人啊？」回過神來，才發現嘉西媞有些詫異地看著我，「我還以為你吃完飯不見一定是跑去打球呢。」
「打球？有啊，當然有去。不過拉爾今天沒去，大家沒有玩很久……」我說著說著，腦中突然靈光乍現，搶著對她問：「嘉西媞！聖騎士姊姊早上，在說小玉……哥哥之前還有說『五十』對不對？『五十』是不是五十嵐光光姊姊？抱書的那個？」
「是五十嵐光姊姊，不是五十嵐光光姊姊。」嘉西媞糾正我，「對，就是在院長室工作的姊……小布，難道說你要送給她嗎？」
面對嘉西媞比剛才更要詫異的表情，我雖然有點好奇為什麼，不過還是很快回答：「對啊，我剛剛才想到。她也很酷喔，像個男孩子一樣強壯又跟女孩子一樣聰明。我想送給她。」
「小布……那個……」
怎麼了？我歪頭好奇看著她。她現在看起來跟早上不太一樣，好像精神都跑掉似的。
「你真的打算送給她？」嘉西媞凝視著我，而我用力點點頭。對嘛，光光姊姊差不多是最酷的女生，送給她嘉西媞應該要很滿意才對。不過她沒有馬上說什麼，只是停在那裡，連蹺蹺板也不晃了。
「其實……其實我也不是對魯魯牌很過……哈、哈啾！」
嘉西媞擦擦鼻子，還想再說話，但接著她又繃緊了臉，然後「哈啾、哈啾」連打兩個大噴嚏。
我跳下蹺蹺板跑到她那邊，把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說：「嗨，妳在打噴嚏。辛可阿姨就說會冷吧，妳還不信。好啦，我們先回去室內再說！」
「喔……好啦。」她這時又反而有點不情願的跳下來，讓我牽著手，兩個人一起走回孤兒院的門。路上，我好像聽到她小聲說謝謝，不過我揉揉耳朵，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 ❉ ❉
我在保健室外面等嘉西媞看醫生。從口袋裡拿出那個核果巧克力，我越想越是興奮，以前都沒有其他小朋友直接送光光姊姊禮物呢，說不定我是第一個。
但是，我也回想起嘉西媞剛才的表情。該怎麼說呢，好像是有點不滿意的表情，又好像是做錯事一樣。真是奇怪，嘉西媞今天一直都很平常啊，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她還是一樣把塗鴉畫完，自己整理衣服，吃飯的時候也沒有浪費食物，為什麼還會那樣呢？
喔喔……會不會是因為感冒的關係？不過是我提議要去玩蹺蹺板的，是我的錯，剛剛也被阿姨念過了。真是奇怪。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有兩個比我和嘉西媞都大的女生一邊聊天，一邊經過走廊。我聽到她們聊天的內容，是在講今天晚上的說故事活動，她們好像是要一起去幫忙。
「那個……請問！」我突然從柱子後面跳出來，嚇了兩個姊姊一跳，「啊！？」
「對不起！不過我想問今天晚上光光姊姊會不會按照公佈欄上說的一樣，來說故事呢？我今天早上沒看到她。」
兩個女生互看一眼，左邊的眼鏡姊姊推了一下眼鏡，疑惑的說：「光光姊姊是……？」幸好，右邊那個短髮姊姊很快就明白了。她推推她的朋友，笑著對我說：「五十嵐光姊姊今天會來喔，她早上請半天假，晚餐之前就會回來的，別擔心。」
是嗎……太好了。
我對她們嘿嘿的笑，一邊搔搔頭。她們離去後，我繼續安靜地站在那裡等待。沒過多久，嘉西媞就抓著藥包出來了。
「我剛剛聽到了。你打算今天晚上送給光姊姊嗎？」她問道。
「對啊！我已經想好了，要在她說完第一個故事以後，走上前去把巧克力送給她！而且……」我得意的對嘉西媞描述我的計畫，「……所以，要事先跟辛可阿姨他們說好才行。」
嘉西媞只是靜靜的聽著。
「怎麼樣，妳也喜歡吧？哈哈──」
「小布。」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微微皺起眉頭，揪起鼻子。我以為她又要打噴嚏了，嚇得趕緊閉上眼睛，不過等了一下，也沒有任何事發生，才小心翼翼的問：「怎麼啦？」
「嗨！……」她好像是發現抓我的手抓太緊了，趕緊放開，我還看到她的臉蛋慢慢變紅，「光姊姊真的很酷，聰明會講故事，又會做飯，而且體育又超好。你要送給她，我很開心，因為那樣你也會跟著一起酷。不過小布……可不可以告訴我，今年我該送給誰？」
「呃……」
說起來，我還真的忘了呢。從早上到現在，我都好像是在說自己的巧克力，沒有想到她的。是因為在過去，我們都是互相交換，所以從來不用煩惱這件事嗎？
嘉西媞看起來好認真好認真，她不時抬起手，但又很快放下，好像想到什麼東西，又不敢說出來一樣。
嘉西媞自己也是有巧克力的啊。她跟我一樣，必須送給相反的性別的人，才會酷。那樣的話，她要送給誰呢？突然之間，我也好煩惱。
而且我甚至有點害怕，害怕她送給別的男生。但是，為什麼我會這樣想，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真的好奇怪。
幸好，我很快又靈光乍現！
「嘉西媞！」這回，是我主動抓住她的手，嚇了她一跳，「我想到了，不然妳先把妳的巧克力給我，然後我今天晚上送兩個巧克力給光光姊姊。這樣不是更酷嗎？嘿嘿，光光姊姊也有很像男生的一面，妳的巧克力如果送給她，說不定不會不酷喔。」
「咦……這樣好嗎？」嘉西媞疑惑的問，不過我注意到她的眉頭沒那麼皺了。
「當然好啊，哈哈，一切包在我布魯諾身上！」
聽到我這麼肯定的回答，她歪頭想了想。然後，她打定了主意，把手伸進包包，拿出她的核果巧克力放到我手中。
「那就交給小布你囉。」
當天晚上，名為五十嵐光的少女選了一本西方傳奇的童話故事，站到孤兒院二樓大交誼廳中間臨時搬來的矮檯子上，對現場圍坐的數十名兒童講故事。少女講得活靈活現，搭配誇張的情感和肢體動作演出，讓現場所有的兒童以及陪伴的其他員工們又是開心，又是滿足。講到驚險刺激之處，眾人皆是屏息傾聽，而來到活潑的橋段時，就是歡笑全場。
終於，在熱烈且可愛的掌聲中，少女的故事來到結尾。她盈盈對所有人一欠身，喝了口水，準備把檯子交給司儀。不料，出乎大夥兒意料之外，突然有一個男孩從台下跑過去，雙手捧著兩條今天大家都有收到的核果巧克力，獻給少女。
「光光姊姊白色情人節快樂！」男孩喊道。
少女又驚又喜。她彎下身子，伸手要接巧克力。同時她也看向站在孩子們後方的少年院長。院長看起來也相當訝異，不過他接著就笑了笑，對少女點點頭。
正當少女要接巧克力時，男孩突然又喊道：「光光姊姊等我一下！」說完，他把巧克力放到台邊，轉身跑回去，拉著一名跟他差不多高的女孩的手跑回來，再度抓起巧克力。
女孩羞紅著臉，心跳加速，但是男孩不以為意，他很愉快地拿起女孩的手，以及自己的手，將兩條巧克力送給少女。
台上少女接過禮物，深吸一口氣，說道：「謝謝你們。布魯諾，嘉西媞，你們也快樂。」
然後，在院長帶頭之下，所有人開始用力地鼓掌。那掌聲變得綿延不絕，迴盪在男孩的耳際，永無止盡地持續。
❉ ❉ ❉
八年後的這一天，一男一女，兩個人手牽手來到星空孤兒院的大門口。
布魯諾今年已經17歲，再過幾個月，他將成年，並且踏進自己嚮往已久的高等學府。他身邊的人是嘉西媞，18歲的她比布魯諾早踏出一步，在他的夢想地等待著他。
儘管兩人已經不住在星空孤兒院，他們仍時常回來，就像當初照顧他們的那些大哥哥大姊姊一般。
「呼──今年的雪季好長啊，都三月初春了，雪還在飄呢。」女大生嘉西媞吹出一口氣，手套上被她吹落的雪，像晶瑩剔透的粉塵一樣隨著微風飄散。
「那樣也好，風景看起來很酷。」布魯諾掏出手機，擺了個pose。
「很酷嗎……呵。」
說到這個關鍵的字眼，兩人不約而同瞧向孤兒院敞開的大院門。
「哈哈。其實我一直在想啊，如果那個時候就知道曉諭哥和光姊是一對的話，我應該就不會那麼魯莽了。」少年搔搔頭苦笑，但身旁的少女沒有跟著一起苦笑，只是水靈地眨眨眼。
「吶吶，小布，你會後悔嗎？」她問道：「沒問清楚他們兩人的關係就行動這件事。」事隔多年，她終於有足夠的勇氣開口提問。
「怎麼會？阿媞，其實我很開心喔，因為事後......我收到一張卡片，是曉諭哥和光姊一起寫給我的感謝卡，超窩心的，我到現在還留著呢。」布魯諾打了個哈哈，一大口白氣被他吐出來：「而且就算妳現在殺進去質問，他們也不會在意的啦。」
「嗯。」嘉西媞鬆了口氣，「其實那之後，我挺後悔的。說起來.....很複雜。不過後來想想，我得到的，好像比原來所想的更多喔。」說完，她抹抹自己的臉。
同時，她也想到那座充滿回憶的蹺蹺板。
「是啊。對了，原本想晚點再跟妳說的，不過現在給也不錯啦。」
「什麼東西，這麼神秘？」少女好奇地問道。少年微笑不語，伸手進包包內又抓又探，好一會兒才抓出一條東西來。
他攤開手，把東西秀給少女看。少女一看，就倒吸一口氣。
「哎呀，幸好沒有被我的水壺壓壞，呵呵。」
那是條市售魯魯牌核果巧克力。
「阿媞，白色情人節快樂。」少年用另一隻手搔頭：「那年抱歉啦，現在補送給妳可以吧？妳還會過敏嗎？」
少女的臉泛起一陣紅潮。她看著對方有點靦腆的模樣，忍住笑出來的衝動，直接伸手，按住那條巧克力，以及他的手。
「你也是。那我就不客氣囉。」
（完）
－ 人物 －
布魯諾．貝納荷斯
嘉西媞．瓦倫帝納
－ 場景 －
星空孤兒院
－ Special Credits To －
無名Z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