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世界會議前一日】
「殿下,我們以法理斯廣場為中心佈置了相應的輔助傳輸術式,雖然途中遭遇了一些小型的技術性問題,但也在一小時前將其排除;明日的會議轉播,以中央為中心保留影像,傳遞到其他方位目前經過小型測驗也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影像傳輸可能會延遲到第3天,才能完整覆蓋將包含四國在內的地區進行播送。」
「恩,我知道了,考慮到各方使用的影像傳遞方式不同,3天內完成全境的影像轉播已經是非常快的速度了,真是辛苦技術局全體了。還請多找時間休息。」
「其實要在那麼短的時間完成,還是有點嗆啊,哈哈。也請殿下養精蓄銳,才能以最良好的狀態踏上明日的『戰場』。」技術局局長搖了搖頭,以半開玩笑的方式抱怨後,又用標準的姿勢行了一禮才退下離去,手上還拿著一小塊肉派。
而艾拉德爾則放緩了腳步,看著局長小跑步匆匆離去,在這深夜之間,他早已不在謁見大廳聽取眾人的報告。正確來說,他原本是在書房內讀著近期各國的資料,以及情報部所提供的各種探查報告;同時,也不停的收到為了準備『世界會議』的各種總項彙報。
然而在不知不覺間到了深夜時,出於偶然之下,發現大多數來彙報的傳令與官員都還沒進餐,艾拉德爾就以自己也需要宵夜的理由,拉著一堆人一邊彙報一邊在宮殿廚房內吃點心;隨後......卻在返回書房的路途,送走了最後一個彙報者───就是在剛剛才離去,手上還拿著肉派的技術局局長。
艾拉德爾放慢了在走廊上行走的速度,掏出懷錶,看著短針早已掠過了【III】的位置;他考量著這時該回到書房,再重新溫習一遍各種資料,還是該讓腦袋與身體完整的休息一番,好在明天的迎賓、招待乃至於會議之上,能有最理想的狀態?
但接下來,他卻隨即在轉角看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人,於是他上前開口招呼。「還沒打算睡嗎?」
「呃?啊,艾拉德爾殿下貴安,恩......我、我想我是多少有點緊張,所以算是...失眠了吧?」對方緩緩轉身過來,以心事滿滿的臉龐回應。
藍蜻蛉在宮殿內待了一段時間,在宮中不可攜帶武器的他,即使現今也算是友軍的身分,能行走的範圍還是非常有限,在為了避免各種麻煩與多少還是保持有些敏感的身分,目前也極少外出。他揉了揉躺在他懷中熟睡的浣熊,輕輕點點頭算是施了一禮,自從艾拉德爾以『金齒者里格』遺留的情報展現誠意後,雙方算是有最基本的信任基礎。
「而且......關於談判跟動腦的這些,我基本上什麼都做不到呢,只能看山崎大哥徹夜準備著資料,連那個新『大天使』都發出了打呼的聲音,他還是設想著各種的可能性。」
「畢竟是會影響到世界走向的重大會議。」艾拉德爾淡淡地微笑回應,回想著山崎政宗與希斯雅娜在自由聯邦護衛下,出使其他國家的過往行程。「沒有人會覺得信心完全足夠的。而且明天在會議上談判的都不是一般人,我舉個例子給你看吧。」
不知為何,艾拉德爾或許是心血來潮,一揮手在面前形成一個男子的立體影像───
「這、這是誰啊?」藍蜻蛉看著眼前的術法影像一愣,除了完全不認識眼前的陌生男子外,也暗自驚訝艾拉德爾不動聲色之間,竟然輕易發動了空間術法,直接扭曲月光來形成栩栩如生的立體影像。
「被尊稱為『拉吉王』,除了代表自身王國『吉埃伯』外,也是南方眾多國家的總代表人,賓喀閣下。」艾拉德爾不慌不忙的介紹著。
「喔喔,呃?哈、哈啊啊啊啊───?」藍蜻蛉毫不掩飾驚訝的發出嚎叫,還戲劇化的退了幾步,他來回看了看面容表示肯定的艾拉德爾與拉吉王的影像之間,兩次,才以茫然的面容接受這翻事實。
「我知道,咳,在體型上或許是有點差距,不過這是『拉吉王』本人尚在王子時期的影像;然而在位短短僅一年間,他就變成了......」艾拉德爾又稍微頓了一頓,明顯是想盡力忍住藍蜻蛉誇張舉動而引起的笑意,「恩,最近你看到的資料一樣。」
艾拉德爾在藍蜻蛉冒出『這傢伙也太會攝取營養了吧?』的念頭時,繼續接著說:「但在一年內體重翻倍也不是甚麼輕易的事,而以『拉吉王』的案例而言......他絕對是故意這麼做的。」
藍蜻蛉看著對方露出了認真的表情,也將自己調適回正常的情緒,如果是故意的......那麼......不,不對,應該是......「裝的嗎?」他反問。
銀星之王的唇角朝上拉開了點,以讚許的眼光回應:「沒錯,以比較失禮的方式來說......『拉吉王』認為自己的才能從各種方面來看,怎麼樣努力也不能稱作雄才大略的國王;而當時身為龐大王國唯一繼承人的他,在父親逝世後,選擇接下『君王』這重擔的方式就是......讓世人輕看他。」
聽到這裡,藍蜻蛉倒吸了一口氣。而艾拉德爾則是緩緩的繼續說述。
「總會覺得奇怪的吧?明明自上任以來,『吉埃伯』沒有任何衰退現象,國力反而多少以平穩的方式成長著;不太理朝政,多數議會由大臣自主行事,卻沒出現任何權臣;生性貪婪,但沒有任何一樁國際間的『買賣』失利。」
「但既使如此,『拉吉王』還是被世人、甚至自己的國民稱作『庸君』,冠上了半諷刺他小鼻子、小眼睛舉止的『財富之巔』作為稱號。如果願意仔細想想,他可仍是,能以隻身作為米德加爾特大陸整個南方代表的君王,又怎麼可能會是所謂單純的『庸君』呢?這些也不過就是情報的操縱罷了,呵呵。」
「......這、這樣啊。」認為自己不知不覺間也輕看了『拉吉王』的藍蜻蛉,深深的反思著,但隨即也露出了憂心的表情,躊躇了一陣才問道:「艾拉德爾殿下,那、那麼,你覺得這一次......『聯盟』可能會成功嗎?」
「雖然以人類的壽命來說我算長壽,但我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呢。有時我也因部份仍有些稚嫩的自己,而感到徬徨。」艾拉德爾遠望窗外的月亮,難得的輕輕一嘆,這近乎一年來各種動亂與總總外交造成的疲累,也有那麼一絲在此刻停留於蒼白的側臉之上:「我能確定的事情,是包含代表國的絕大多數國家都有聯盟的意願,不然即使受到自由聯盟的相邀,各方君王也不會千里迢迢的趕來召開『世界會議』。」
「但更重要的問題是,要怎麼樣形成這次的『聯盟』?具體的合作與方針、情報交換與軍事配置、金錢與技術的互相支援等等,各國之間當然在上談判桌前,也都彼此互相角力、刺探彼此的底線,這就是政治的宿命。」他回望藍蜻蛉,重新將平穩掛回臉上。
「好難啊......」藍蜻蛉抓了抓頭,讓略長的頭髮更顯得雜亂。「我已經決定,我要盡我所能做到我能做的事,並且盡量挑戰我以前做不到的,但看來還是遠遠不足吧......」
「呵呵,你當然也有,只有你才做的到的事。不過為了明天的世界會議,我可能得留到下次再說了,晚安呢。藍蜻蛉。」
「啊,好喔,晚安,艾拉德爾殿下。」
艾拉德爾再次邁開步伐,將藍蜻蛉獨自留在走廊上,但他的方向已經繼續朝著書房前進,只要在早晨時添加一杯紅茶,連續幾天的徹夜不眠只是小事。藍蜻蛉沒有意識到的是,他承擔以自身性命為風險,完全無保留的真誠,是使阿斯嘉特才能逐步放下敵意並轉為能建立信任的關鍵。艾拉德爾如此心想著。
但這終究是高層,終究只是極少部分的知情人士,在自由聯邦與梵亞斯的雙方戰爭中死去的士兵們,他們的家屬、親戚、戀人和好友們並不會明白這些,也不會輕易放下仇恨......現在他們只是聽從阿斯嘉特,並信任著阿斯嘉特,那份仇恨依然沒有解決。同時,各大代表國的部分勢力,對梵亞斯的猜忌也沒有停止。
所以必須要全程公佈會議,加上自願協助的冒險者們,本來就該有知道為何而戰的權力,這是艾拉德爾最終的決斷。
但能不能讓全世界看到梵亞斯的誠意與決心,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謝謝你呢,藍蜻蛉。」以微弱的聲音自語,或許在這險惡的政治戰場上,艾拉德爾很久沒看到這種幼稚卻覆滿真正誠意的『投誠』,但這也造就了艾拉德爾──
這一次,要毫無保留的,信任世界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