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欄位 經濟有解
天下雜誌每月推出「經濟有解」欄位,以深入淺出的圖表、分析、互動網站,聚焦台灣當前轉型難題,為悶時代尋求解方,重啟台灣經濟動能。本月關注「低薪」議題,特別邀請中央研究院院士朱敬一與胡勝正,提出他們的解方。
「我們那個時代,22K都沒有,2K好不好!」60歲、台灣搖滾教父羅大佑才一句,就是批評年輕人被寵壞。
一位71歲的企業界大老,又一句,「有理念,半K也沒有關係,可以生活下去。」
成長於台灣經濟起飛的上一代,認為現在的台灣年輕人抱怨太多、努力太少。
但低薪真的只是年輕人的態度問題嗎?年輕人不問收穫、專注耕耘,就能解救低薪魔咒嗎?
3個數字顯示,台灣的低薪問題恐怕已經超過羅大佑的經驗法則。
超越羅大佑的3大真相
羅大佑的第一張專輯《之乎者也》發行於1982年。扣除物價因素,那時的工作者實質月薪為18,581元;9年後,增加一倍到37,257元。
但過去10年,台灣實質薪資累積負成長4.8%。
台灣的凍薪,最大的惡果由年輕人來嘗。根據勞動部最新統計,去年大學生畢業起薪約2萬7千元,雖是第5年回升,卻依舊低於15年前水準。
30歲以下年輕人,超過半數,每月主要工作收入低於3萬元。跟鄰國比,經購買力調整,台灣大學生起薪還是最低,比韓國低兩成,比新加坡低四成。
「低薪的結果就是,讓好的人才出走,或不願意出來工作,繼續惡化下去。台灣老闆只能找到『能力剛好符合低薪水』的人,老闆又會一直抱怨勞工素質變差,」台灣經濟研究院副院長龔明鑫直言,台灣勞動市場已進入惡性循環。
年輕人起薪水準如自由落體,整個社會薪資如進入冰河期。台灣低薪現象的背後,是勞動、產業與教育市場三大結構失靈的複合症。
病因一:老闆有錢,只是沒分給你
過去10年,台灣GDP並非沒有成長,勞動生產力也並非沒有增加。關鍵是,成長果實分給勞工的份量少了。
1991年時,台灣經濟大餅的51.6%隸屬於受雇員工報酬,但到2012年只剩46.2%。老闆不是沒有錢,只是不分給你。
「台灣的薪資說穿了,就是老闆說了算,」龔明鑫直言。不像日本每年有「春鬥」傳統,勞團與企業主有個集體談判的機制,雖然近幾年的全球化讓勞團談判能力減弱,但仍比台灣強。
台經院研究顯示,台灣的低薪的確與台商往大陸、越南等低薪資國家設廠投資,密切相關。龔明鑫指出,實證研究顯示,即使是服務業,台商海外投資到已開發國家,多半是為了獲取技術或授權,提高服務與生產水準,有利於提高母公司員工的薪水。但投資到落後國,反而拉低薪資。可悲的是,長期以來,台商投資對象都在低薪資國。
病因二 三角貿易 無助就業和薪水
過去台灣的產業特性是「規模經濟」,以薄利多銷取勝,逐低成本而居。龔明鑫指出,全球化「要素價格均等化」的緣故,使得企業移到薪資低的國家設廠,投資外移至中國、東南亞等新興國家。
產業外移後,除了研發,台灣總部就只剩下接單、財務調度等「三角貿易」。主計處調查顯示,三角貿易已佔整體製造業營收的三成六,但「三角貿易對國內就業和薪水,幫助沒有那麼大,」台經院助理研究員方俊德指出,三角貿易的獲利歸企業主,台灣就業機會沒有增加,勞工分不到報酬。
病因三:服務業陷入低成本陷阱
製造業出走,留在國內的服務業蓬勃。目前,台灣服務業佔GDP七成,雇用近六成人口。
但中研院社會所副研究員林宗弘等人合著的《崩世代》卻明指,台灣就業市場出現「成本弊病」。意指服務業常以壓低工資,或雇用契約工、派遣員工來面對競爭,以致服務業愈發達,多數勞工卻面臨薪資降低的困境。
服務業陷入成本弊病,不光在台灣。也是所有已開發國家的通病。
英國《展望》(Prospect)雜誌分析美國和其他先進經濟體發現,很難將提高製造業生產力的方式套用在服務業上。我們可以很簡單地就增加汽車製造的生產力,但是營運一家醫院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病因四:過度教育,大學文憑不值錢
大學生起薪低,是讓全台凍薪的一個關鍵因素。更弔詭的是,起薪低的趨勢,讓台、清、交等老牌國立大學畢業生的起薪水準都被拉低。「台灣文憑的『放訊』(signaling)功能變差了,」龔明鑫分析。
過往雇主看到大學文憑,心中自有一個薪資對照表。但台灣從1994年教改前的23家大學,如今暴增到122家,畢業生成長兩倍多,每年22萬人大學畢業。人人有大學文憑,等於人人沒有大學文憑。
在日本,不論是大學或者是專門學校(相當於技術學院),都會公布「就業率」,來吸引學生就讀。但台灣中學標榜升學率,高教的「就業率」資訊卻付之闕如。學生在訊息不明的情況下選系、付學費,各校設立系所不需考慮學生就業,只考慮成本、招生行銷。
訊息對等是市場競爭最基本的條件,但台灣高教市場完全失靈,讓學生受苦,學用落差也持續擴大。
以從業人數變化來看,廣設大學的政策,想像台灣經濟發展需要「專業人員」。但台灣過去十年,專業人員員工數並無顯著成長,成長最快的反而是低技術的「操作及組裝人員」。
「當企業主對應徵者的生產力不夠了解,會過度依賴市場上既有的參考資訊,」中研院經濟研究所副研究員陳香如指出,最好的例子就是「22K」的出現。
陳香如解釋,2009年當政府提出「畢業生實習計劃」,以俗稱22K的兩萬兩千元作為企業的補貼薪資。在失業率高、大學生能力無法判斷的時候,彷彿成了畢業生隱性的基本工資,產生了心理學說的「定錨效果」。
「30年前,我媽媽領3萬3千,現在的我,3萬不到,」27歲的洪子晴(化名),前年自日本法政大學碩士畢業,回到台灣進入出版業,起薪2萬9千元。
扣掉每月1萬元的房租,她規定自己,每天包括通勤費加三餐,不能超過150元,希望每月至少存5千元。中午自己帶飯,因為同事訂的85元便當實在太貴。
月薪不到三萬元。依內政部估算,台北市每人每月最低生活費為14795元。如果要養一個家,以平均扶養人口2.1人估算,薪水得3萬1千元才夠。
當低薪與凍薪已成為台灣人民憤怒的主要來源,與國際相較,不具吸引力的起薪,讓台灣成為人才外流最嚴重的國家,人才市場陷入惡性循環。到底要如何突破困境?
《天下》特別邀請中央研究院院士朱敬一與胡勝正,提出他們的解方。朱敬一曾任行政院政務委員與國科會主委;胡勝正曾任經建會與金管會主委,請參考以下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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